太史公自序

太史公自序

    余先周室之太史也。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，典天官事。后世中衰，绝于予乎？谬为从大夫之后，不得闻教训。而天官书缺矣久，不称其志。

    先人有言：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。孔子至于今五百岁，有能绍明世，正易传，继春秋，本诗书礼乐之际？意在斯乎！意在斯乎！小子何敢让焉？

    上大夫壶遂日：“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？”余日：“臣闻伏羲以来，作书者六人，四曰仲尼，仲尼没而微言绝，七十子而大义乖。春秋者，义理之言可也；今诸子之说，蜂出并作，洋洋乎盈耳，而坚白同异之变眩于俗，不好先王之法，纷纷而学苛责。甚者至以为仲尼之门七十子而事仪礼。礼乐自夫子言之，至鲁之削迹者七十有余家。至于秦法繁重而信者亡其实，虚者欺人。是以寡闻问益薄。今世不闻有学古之道，专己之能行古事者。仆尝伏深惟孔子所以教者：制法度，与天下以礼；纪纲人道，正于五帝；胶西文毋绝道；同古今之是非。然则孔子之述作，日夜不懈凡三十余万言。道术以明是非之分，纪纲以立上下之序。尝考其行事，是亦为政在外者也。以今视之，殆与禹稷孔颜之不可及已。”遂以此意求易阴阳书及诸纪年等百三十篇，固亦伏羲以来史官记事惜矣哉！